复发性口腔溃疡（Recurrent Aphthous Ulcer，RAU），是最常 见的口腔黏膜溃疡类疾病，具有周期复发性、难以痊愈的特点。 国外有研究发现其患病率 2.62%～3.83%。复发性口腔溃疡属于祖国医学之“口疮”范畴，又称“口破”“口疡”等。首见于《内 经·素问》：“膀胱移热于小肠，鬲肠不便，上为口糜。”口糜即口 疮。近年 RAU 发病率逐年升高，且反复发作，长此以往给患者 带来经济和精神负担。临床研究发现，单纯西医治疗效果有 限，中西医结合疗效显著。 

  名中医黄雅慧教授，主任医师，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陕西省名中医，从事消化病科研、教学及临床工作 30 多年，主持及参与省市级科研课题 17 项，获西安市科学技术成果奖两项，参与编写医著两部，发表学术论文 70 余篇。 

   黄雅慧教授对于复发性口腔溃疡的治疗有着独到心得。笔者有幸跟师学习，获益匪浅。为了提高复发性口腔溃疡的治愈 率，降低复发率，现总结黄雅慧教授治疗本病的学术思想如下： 

1 宏观辨证与微观检测相结合 

   黄雅慧教授在多年的临床诊疗中发现 RAU 患者病程日 久，迁延难愈，仔细追问病史，多合并消化系统疾病如慢性萎缩 性胃炎、胃溃疡、糜烂性胃炎等，黄雅慧等对 260 例 RAU 患者 行胃镜检查发现萎缩性胃炎 61 例（23.5%），萎缩性胃炎伴糜烂 110 例（42.3%），消化性溃疡 49 例（18.8%），其他胃黏膜改变 40 例（15.4%），且随着胃黏膜的愈合口腔黏膜溃疡痊愈，复发率明 显降低；同时研究发现不同证型 RAU 患者中 HP 感染均高。临床中黄教授善于结合胃镜、呼气试验等微观检测，治疗以促进胃黏愈合和根除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并重，标本同治，可显著降 低 RAU 的复发率。 

   朗晓彬等通过对比 80 例健康人患有 RAU（发病率18.7%） 和幽门螺旋杆菌感染者患有 RAU（发病率 63.7%）后发现 HP 感 染是促使甚至参与 RAU 的复发重要因素。李苗、洪涛、李晓 玲等的研究中亦表明 HP 感染和 RAU 的发病有一定相关 性，在治疗本病时预防和根除 HP 可有效促进复发性口腔溃疡的根治。 

2 理气健脾，清热利湿是治疗本病基本大法 

   纵观近几年对于 RAU 的中医治疗文献研究发现，多从“火 （实火、虚火）”论治，以滋阴降火、清热凉血为主，有一定临床 疗效，但仍反复发作迁延难愈。 

   口为脾之外窍、饮食之门路，正如《灵枢·脉度》曰：“脾气通 于口，脾和则口能知五味矣”，《素问·五脏生成论》曰：“脾之合 肉，其荣唇也”，黄教授临诊发现 RAU 患者多同时伴有胃痛、胃 痞、吐酸、嘈杂等消化系统疾病，非常重视复发性口腔溃疡的治 疗从调理脾胃入手，坚持“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的原则，在此原则上辨证论治。 

   黄雅慧教授总结多年的诊疗经验认为 RAU 临床证候主要 有脾胃虚弱证、脾胃湿热证、肝胃不和证、胃阴亏虚证，且脾胃 虚弱为基本病机，气滞、湿热为标，理气健脾、清热利湿为治疗 基本大法。陆为民教授运用“运脾通降”治疗口疮外感风热证、 胆胃郁热证、脾胃气虚证、阴虚湿热证。胡柯教授亦从脾胃论治，认为本病以脾虚为本，火、湿、热为标，标本同治，与黄教授 的治疗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处。

3 常用方药 

  《太平圣惠方》指出“脾胃有热，气发于唇，则唇舌生疮，而 肿也”，说明口疮与湿热内蕴脾胃密切相关，湿热之邪黏滞，是 本病缠绵难愈的主要病机。三仁汤方出自《温病条辨·上焦 篇》，主治湿温初起，热在气分，湿重于热者，由生薏苡仁 30 g、 白豆蔻 10 g、杏仁 10 g、姜半夏 12 g、淡竹叶 12 g、车前草 15 g、 厚朴 10 g 组成。方中豆蔻、杏仁同归肺经，肺与大肠相表里，二 药并用清热利湿，合车前草、薏苡仁共引湿热从下焦而去，清热 利湿是治疗复发性口腔溃疡的关键。脾胃湿热，湿热之邪下注 大肠致大便黏腻不爽与原方加木香 6 g、秦皮 10 g 以燥湿、行 气；湿热蕴结，中焦运化失司，津液输布失常致口干，加生地黄、 麦冬、知母等以养阴生津，正如《温热经纬》云：“太阴湿土得阳 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 

  《灵枢·五阅五使》云：“口唇者，脾之官也。”香砂六君子汤 以燥湿运脾、理气和中为主，是黄雅慧教授常用基础方，药物组 成：陈皮 12 g、炒白术 15 g、党参 15 g、姜半夏 12 g、茯苓 20 g、 木香 6 g、砂仁 6 g、甘草 6 g。临床单纯脾胃虚弱少见，气虚日久 伤及阳气致脾阳虚，气虚推动血液不畅久之瘀血内生，故临床 该证患者多夹中脏虚寒、血瘀，兼有胃脘冷痛，喜温恶凉者脾气 虚兼有脾阳虚，合用小建中汤以温阳健脾，柴可夫教授治疗此 类虚寒型 RAU 以小建中汤、理中汤为主方可提高免疫力、避免 复发、疗效满意；脾胃虚弱兼有血瘀，不通则痛故见胃脘刺痛， 舌下瘀斑，加蒲黄、三七粉以活血化瘀止痛。 

   脾开窍于口，其华在唇，肝郁克土，脾胃虚弱，气血生化乏 源，口唇失养则易生口疮。柴胡舒肝散，《谦斋医学讲稿》云：“本 方即四逆散加川芎、香附和血理气，治疗胁痛，寒热往来，专以 疏肝为目的。用柴胡、枳壳、香附理气为主，白芍、川芎和血为 佐，再用甘草以缓之。”黄教授尊古而不泥古，于原方去香附以 防辛散太过，《金匮要略》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 脾……见肝之病，不解实脾，惟治肝也。”故应用此方疏肝的同 时加白术、茯苓等健脾之品。临床治疗中并不单纯只是肝郁气 滞证，气郁日久化热致肝胃郁热亦多见，《医方考·口病方论》 言“：盖肝主谋虑，胆主决断。劳于谋虑决断……故令舌疮”，黄教 授善用温胆汤加减以清热利胆，肝与胆、脾胃互为表里，肝胆疏 利则脾胃亦健，臧力学教授应用温胆汤治疗 RAU 疗效显著。 

   RAU 患者日久伤阴，阴虚火旺，“火性炎上”致口疮反复发 作，故胃阴亏虚者多见，田晓蓓等[22]治疗 124 例 RAU 提倡重视 养阴生津益胃，总有效率 94.37%。罗才贵教授强调治疗以滋 阴生津、攻补兼施为主，疗效显著。诚如《成方便读》云“：阳明主津 液，胃者五脏六腑之海。凡人之常气，皆禀于胃，胃中津液一枯， 则脏腑皆失其润泽。故以一派甘寒润泽之品，使之饮入胃中，以 复其阴”，黄教授临诊尤其重视养胃阴，《素问·平人气象论》云“有 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故多用养阴益胃汤加减，药物组成：北 沙参 15 g、麦门冬 15 g、生地黄 15g、玉竹 15 g、知母 15 g、牡丹皮 15 g、川牛膝 10 g。方中生地黄、知母、麦冬兼为甘寒质润之品，合 用以清热养阴润燥，北沙参、玉竹加强地黄、麦冬养阴之力。加川 牛膝引热下行，牡丹皮清透阴分伏热。津亏便秘合用增液汤以增 水行舟。肾为先天之本，病情较顽固，原方加滋补肾阴的药物以 补一身元阴。热邪较甚，合用导赤散以清心利水养阴。

4 独特的用药经验 

   黄芪益气升阳、托毒生肌，有“疮家圣药”之称，常用疮疡证 属气血不足，有药理研究表明黄芪中含有黄芪多糖、黄酮、异 黄酮、皂苷、氨基酸、维生素 D 以及钙铁硒微量元素，具有提高 机体免疫力、抗炎等化学作用。黄教授在临床应用中多用于无 湿热、痰湿等实邪的复发性口腔溃疡患者，促进溃疡的愈合。 白及，《本草纲目》记载“能入肺止血，生肌治疮”，主要功效 为收敛止血、消肿生肌，外用可止血敛疮。白及成分中葡甘聚糖 是白及胶的主要功能性成分，李震等的药理研究发现，白及葡 甘聚糖可在溃疡面上形成保护膜，促进肉芽组织的增生，从而 促进溃疡愈合，且可有效抑制炎性细胞，防止感染，加速创面愈 合，有显著的止痛作用。黄教授在临床中多用于胃镜检查发现有 糜烂、溃疡等黏膜损伤，提高 RAU 的治疗有效率，降低复发率。 

5 重视调护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 乱治未乱……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劈犹渴而 穿井，斗而铸兵，不宜晚乎！”黄教授在临床中尤其强调未病先 防、已病防变，重视复发性口腔溃疡的日常调护。五味入五脏， “饮食自倍，肠胃内伤”，过食则易引起他病，贪凉饮冷、嗜食辛 辣炙煿者损伤脾胃，致气血失和则易生口疮，姜小艳博士等通 过 Logistic 回归模型发现饮酒、辛辣饮食易致湿热蕴结，降低免 疫力使得 RAU 反复发作。《素问·宝命全形》曰：“……饮食有 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规律的作息、适度的 锻炼可提高免疫力预防 RAU。冯建春博士[27]提倡慎食饮料、海 鲜、火锅等生冷、辛辣食物，适当锻炼身体，每天慢走 1 h 可有效 预防 RAU。《素问·举痛论》云“余知百病生于气也……悲则气 消，思则气结……”，故现今之人工作、生活压力带来的焦虑、紧 张也是 RAU 的重要诱因，黄纯艳帮助患者调整心态、缓解压 力以配合治疗取得良好的临床效果。 

6 中医外治法 

  将吴茱萸等药物研磨，用醋或清水调为糊状，贴涌泉穴，取 “釜底抽薪”之意可导热下行，加强临床疗效。正如《灵枢·九针 十二原》载：“所出为井”，指经气所出的空穴，如同水的源头，于 涌泉穴贴敷吴茱萸等药物取滋水以养五脏之阴之意，濡养口 窍。亦有针刺、火针、硼石口疮粉外用等外治疗法配合。 黄雅慧教授临诊中本着辨证论治的原则，灵活应用同病异 治、异病同治之法，结合现代西医检查技术精准选方用药，同时 强调饮食、起居的调护，结合外治法，取得很好的临床疗效，为 治疗 RAU 提供了宝贵的临床经验，值得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