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学术思想
1、强调应用“气血理论”指导疾病的治疗
郝伟教授强调气与血是人体至关重要的物质,无处不有,无时不在,而“气血理论”是祖国医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气能生血,血能生气,气血能相互化生。气能行血,气行则血行,气虚则血瘀。气能摄血,气的固摄是血液在脉道正常运行的条件。先天本气虚衰或后天外邪、思虑、劳伤、饮食不节等使本气虚衰,本气虚衰日久,则正气推动作用缺乏,气无力运血,则导致瘀血内停。《素问·调经论》曰:“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认为疾病的发生源于气血的病变,气血失和是疾病产生的根本原因,在治疗上以调和气血为基本原则。气为血帅,调气活血重在补气理气,气旺气顺则血活。气血系生命之本,亦为疾病之本,而且尤重气虚气滞在疾病中的作用,因此治疗上重在补气理气,周身之气通而不滞,血活而不瘀,气通血活,何患疾病不除。故在临症中尤其重视益气、理气法的使用。调气意在疏达,气机条达,气行则血活,正如王清任所言:“血管血瘀每与气滞有关,气有一息之不通,则血有一息之不行。”可见益气理气化瘀并举在疾病治疗中的重要意义。
临床上导致心悸的原因很多,病机各异,但从整体角度看,与肝脏疏泄失司,气机失调关系最为密切。关于肝与心悸的关系,张仲景在《伤寒论》中论述肝郁致悸并载解郁方:
“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四逆散主之”。虞搏《医学正传》曰: “夫惊悸之候,或因怒气伤肝……”,已认识到惊悸的发生与肝有关。李冠仙在《知医必辨》中对此亦有论述“肝气一动……又或上而冲心,致心跳不安”。华佗在《中藏经》中提出肝热致悸“肝中 热,则喘满而多怒……睡中惊悸”。孙思邈在《千金要方》提出“治肝实热,阳气伏邪热……犯悸”。江笔花在《笔花医镜》说“肝之虚……脉左关必弱或空大,其症……为心悸”。徐春甫则在《古今医统大全》中正式提出惊悸应从肝经治疗这一学术思想: “治惊悸有从肝胆二经。肝出之谋虑,游魂散守,恶动而惊,重治于肝经……又或嗜欲繁冗,思想无穷,则心神耗散,而心君不宁,此其所以有从肝胆出治也。”《金匮真言论》载:“东方青色,人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其病发惊骇。”说明惊悸病不但病位在心,而且与肝脏亦在关系。 《痹论》载:“肝痹者,夜卧则惊。”《大奇论》载:“肝痹两胁满,卧则惊,不得小便。”又载:“肝脉骛暴,有所惊骇。”进一步说明惊骇病与肝脏有关。
心主行血,肝主藏血,两脏为母子关系。肝气通则心气和,肝气滞则心气乏,故肝为发病之源,心为传病之所,肝主疏泄,全身气机升降出入的正常运行,有赖于肝的疏泄畅达。若疏泄正常,则气机调畅,脏腑调和; 若疏泄失司,肝木横逆,则气机逆乱,脏腑失调,或横逆,或升腾,逆乱冲心,气机失调,从而变生郁火、 痰浊、瘀血等,诸邪皆能扰乱心神,则发为心悸。
郝伟教授不仅在心脑血管病的诊治过程中重视调理气血,还将其灵活应用于其它慢性病及久病、疑难杂病的诊治中,亦获得良效。郝伟教授认为久病伤正气,久病易入络,故此类病证病机多属于本虚标实。治疗时应分清患者病情轻重缓急,气血虚实的多少,合理地选用益气药、理气药和活血药,合理的分配益气理气活血配伍的比例,主次分明地进行补气、理气、活血,甚至破血逐瘀,随证加减。
2. 强调“治未病”思想在心律失常治疗领域的应用
郝伟教授指出无论在何种疾病的治疗领域,“上医治未病”的思想都是首要值得提倡的,这一思想也是中医治疗的精髓思想、优势思维。
一、《黄帝内经》对“治未病”的认识早在《黄帝内经》中。便已提及“治未病”这一观点。主要包括以下三个含义:
1.是养生保全,未病先防
《黄帝内经》中《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是故圣人不治己病治未病,不治己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己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这段话明确地阐释了治未病的根本涵义,如果能遵从自然之道,就可以“苛疾不起”,否则即“灾害生”。故此“治未病”的“治”与彼“治疗”的“治”意义有所不同,前者为“管理”“治节”,即医生要致力于指导人们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注重平时养生以提高身体素质,因而能不得病或少得病。
2.是慎微杜渐,先病而治
《素问·刺热篇》日:“肝热病者左颊先赤,心热病者颜先赤,脾热病者鼻先赤, 肺热病者右颊先赤,肾热病者颐先赤。病虽未发,见赤色者刺之,名日治未病。”此为“治未病”的第二个含义。懂得见微知著、明察秋毫,在疾病明显典型症状出现之前就能留意到发病的征兆,提前予合适的治疗,防止发病。就是积极调理亚健康状态,将疾病扼杀在功能状态下,避免发展到器质性病理改变阳。
3.是既病知传,先变而治
《难经·七十七难》道:“所谓治未病者,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之与脾,故先实其脾气,无令得受肝之邪,故日治未病焉。”《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问日:上工治未病,何也!师日: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王不受邪,即勿补之。中工不晓相传,见肝之病,不解实脾,惟治肝也。”这 两段话说明内脏疾病可能顺应五行胜克的规律传变,在治疗的时候就要预先辨明有可能被传变的脏器,及时采取相应措施,在传变之前就要干预和保护未损的脏器阳引。
二、《内经》对“治未病”的认识
《内经》所论“未病”指三种状态。:一为未患病的健康状态;二为邪伏而未发病的状态;三为疾病进程中邪气将要累及的状态。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诊候第四》云:“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将病之病,下医医己病之病。”继续发挥《内经》之义, 简要地将人的状态分为“未病”、“将病”和“已病”3种。与之所对应的“治未病”,《内经》也提及三层含义:一为未病先防,二为将病防发,三为既病防变。未病先防,就是未病者通过养生之道预防疾病的发生;既病防变,即对己发之病及早治疗,防止疾病进一步加重,累及其他脏腑;“将病防发”,亦称为“邪伏防发”,即通过治疗邪伏未发之“将病”状态,防止疾病的发作。《素问·调经论》在论述五脏之微病状态时,提到了按摩、针刺及放血等干预此类“未病”状态的具体方法,为将病防发的思想提供了明确临床操作示范。
中医药在防治心血管疾病方面具有独特的临床优势。比如,动脉硬化是老年人心血管疾病如:冠心病、高血压病等最常见的病理改变,因此抗动脉硬化治疗是重点,治疗心血管疾病的关键环节是预防动脉硬化。梁承志认为丹参滴丸对心血管疾病具有防治的作用,其活血化瘀之效从降低血脂、血液黏度、到抗血小板聚集及动脉硬化,从而对冠心病具有一定的防治作用,体现了中医治未病的思想。此外,一些冠心病患者在常规西药的基础上加服中药汤剂,能改善疲倦乏力等全身不适的症状,而且,目前西医对心血管疾病中常见危险因素的干预,如降血压、调血脂、抗血小板聚集等措施,与中医学提出的避免外邪侵袭、情志所伤及饮食不节等思想相符合,也是中医“治未病”思想的体现。将中医治未病的思想运用到心血管疾病的临床防治中,对降低心血管疾病的发生率,改善心血管病患者的预后,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意义重大。
在郝伟老师“治未病”思想的启发和大量临床数据的支持下,团队围绕这个学术观点开展深入的基础研究,已获得国家和省部级课题2项,发表了5篇相关论文,其中SCI论文1篇。研究表明益气活血中药复方芪丹通脉片可显著下调TLR4、 NF-κB、MMP9的表达,同时下调TRL4下游炎性因子TNF-α、C反应蛋白 和 IL-6 的表达,抑制TLR4介导的炎症反应,从而减少泡沫细胞及不稳定斑块的形成。其抑制TRL4信号通路介导的炎症反应过程可能是通过激活PI3K-Akt-eNOS信号通路实现的。同时本实验通过拆方研究发现芪丹通脉片及益气活血中药单体配伍组对斑块的稳定作用及抑制TLR4介导的炎症反应的作用优于任一单体组,其中活血组疗效优于益气组。本实验研究在中医经典气血理论的指导下,首次以TLR4介导炎症通路为靶点,证实了益气活血中药的抗炎作用并阐明了相关机制,为早期防治动脉粥状硬化与冠心病提供新方法。并且通过拆方研究方法丰富了中医经典益气活血配伍的科学内涵,同时为“活血法贯穿冠心病治疗始终”提供科学依据,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和临床价值,该研究成果应用于临床,运用中西结合系统疗法治疗冠心病、PCI术后患者疗效显著,能明显缓解患者心绞痛症状、改善心功能且副作用小,为中医药防治冠心病领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3、强调“病”、“证”同辨治疗心血管疾病
郝伟教授认为中医通过望、闻、问、切收集的资料是辨证的依据,若能有效结合现代医学的各种检测指标,辨明疾病范畴,临床诊治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则能在治疗中发挥中西医各自所长,收效亦事倍功半。
《伤寒论》177条谓“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以方测证,这里的 “心动悸"当属心之气血阴阳虚衰所致。宋·严用和在《济生方·惊悸》中明确指 出怔忡因心血不足所致,日:“夫怔忡者,此心血不足也。盎心主于血,血主,心乃形之君,血富则心君自安矣”。唐·孙思邀在《千金方·心脏》谓:“… 病苦悸恐不乐,心腹痛难以言,心如寒,恍惚,名日心虚寒也”,又云:“阳气外击,阴气内伤,伤则寒,寒则虚,虚则惊掣心悸,定心汤主之”,均指出心阳虚衰可致惊悸。此外,痰瘀内阻亦可导致房颤的发生,《丹溪心法·惊悸怔忡》提出惊悸病本为心虚,在惊为痰,在悸为饮,认为心悸与痰扰心神有关。王清任则明确指出血瘀可致心悸,《医林改错·血府逐瘀汤所治证目》谓“心跳、心悸,用归脾安神等方不效,用此法百发百中。”均认为血行不畅,瘀血内阻,可形成心悸怔忡。郝伟教授强调心悸患者关键在于辨识清楚虚实,辨虚实心悸证候特点多为虚实夹杂,虚者指脏腑气血阴阳亏虚,实者多指痰饮、瘀血、火邪之类。辨证时,要注意分清虚实的多寡,以决定治疗原则。辨脉象观察脉象变化是心悸辨证中重要的客观内容,常见的异常脉象如结脉、代脉、促脉、涩脉、迟脉,要仔细体会。临床应结合病史、症状,推断脉症从舍。一般认为,阳盛则促,数为阳热,若脉虽数、促而沉细、微细,伴有面浮肢肿,动则气短,形寒肢冷,舌淡者,为虚寒之象。阴盛则结,迟而无力为虚,脉象迟、结、代者,一般多属虚寒,其中结脉表示气血凝滞,代脉常为元气虚衰、脏气衰微。凡久病体虚而脉象弦滑搏指者为逆,病情重笃而脉象散乱模糊者为病危之象。在辨识清楚疾病的基础上必须贯彻中医的辨证思想,强调中医辨证是诊治的灵魂,认为无论疾病病情轻重变化,兼病同与不同,关键在于“但问其证也,证同则治亦同”,即使是不同的疾病也可“异病同治”,反之,即使都是明确诊断的心律失常,亦可出现“同病异治”。
郝伟教授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判定患者是否存在瘀血时,除了观察患者口唇、指甲是否发绀,或舌质是否有瘀斑瘀点,舌下脉络是否迂曲,同时还擅长参考血脂、血流变、电解质、动态心电图等检查为心悸病提供客观依据。他强调借鉴西医的生理学、病理学等知识,灵活运用现代医学检查结果,在整体观念及辨证用药的前提下,辨证与辨病相结合,既提高临床疗效,又节省经济成本、规避医疗风险。
4.强调“双心治疗”在心血管领域的重要性
郝伟教授指出中医理论认为“心”具有“主血脉”和“主神明”两大生理功能。“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素问·灵兰 秘典论篇》),提示心为全身生命活动的主载、神志智慧的基础。心主血脉是心为五脏之一的重要功能,为神志活动提供着物质基础。若心之气血不足、运血乏力,形神失养则会出现神志受损,临床多见心悸、气短、神疲乏力、心烦失眠、多梦健忘、心神不宁等表现。心脏搏动是全身生命的重要体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依赖心脏气血濡养。心主血脉功能失调,神明不得儒养则心神不宁,故心主血脉是心主神明的基础,心主神明是心之血脉功能的体现。
现代社会高强度、高节奏的工作和生活方式给人类的心理健康带来了巨大压力,这种压力正在推动着精神-心理障碍性疾病的跨越式发展。心血管病病人往往和精神-心理障碍性疾病共存。诸多心系疾病除了心脏本身的症状外都伴有心神不宁的表现,比如心律失常的发生往往和不良情绪有关系,而病人一旦出现早搏等心律失常表现就很害怕,担心心脏停跳等,这又会加重心律失常的发展。再如高血压患者经常伴有失眠、惊悸等临床表现,一旦焦虑情绪发作,就会发现血压升高难以控制,难以控制的同时又会放大、加重不良情绪,血压升高更加使情绪紧张,越测越怕,血压越升越高,最终发展到频繁到急诊就诊;这部分病人由于牵涉心脏疾病和心理疾病两个学科更容易误诊误治,因此关注患者的心理健康与心脏健康同等重要。
双心医学是对心血管疾病受到来自精神心理因素的干扰或表现为类似心脏症状的单纯精神心理问题进行必要、恰当的识别和干预。郝伟教授认为中医学是一种整体医学模式,其倡导的双心治疗模式与现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极为吻合,因此在中医理论指导下针对心血管系统疾病的治疗中结合心理治疗必将在当今社会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应用前景。中医药以其特有的辨证论治及整体观念,在双心疾病的治疗上有其独到之处,既能兼顾到个体的特殊性,又能兼顾到整体的规律性。
郝伟教授在心系疾病的治疗中重视“双心治疗”的开展,治心不忘调神。心律失常治疗中在以理气活血化瘀为基本原则的同时,结合患者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根据辨证分型适当加用柴胡、郁金、佛手、玫瑰花等药宽胸理气,柏子仁、夜交藤、茯神、酸枣仁、珍珠母、生牡蛎、龙齿等宁心安神,疗效满意。
同时郝伟老师强调治未病思想要贯穿慢性心脏疾病治疗全过程,尤其对于年老体衰的患者,心之气血本虚,即使在心脏疾病初期患者尚未出现神志异常时,也应少量加用1-2味安神定心之品,如半夏、栀子、黄连、远志、珍珠母之类以防患于未然。心之久病已见心神失养,失眠、多梦者,更要心、神同治,常常加用3-5味安神助眠之品,如酸枣仁、柏子仁、首乌藤、合欢花、郁金、煅龙齿之类以防病情进一步加重。心脏疾病的康复期有神志异常明显缓解者,仍需要时时顾护,每方仍留1-2味安神之品,以防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