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高氏内科学术流派典型医案
发布时间:2021-01-28 本文来源:秦晋高氏内科流派工作室

案1消渴病—肝胃郁热

初诊(2019年03月11日):孟某,男,59岁。以“发现血糖升高半年”为主诉来诊。患者半年前体检时发现血糖升高,一直未口服西药降糖,仅饮食、运动控制,自行监测空腹血糖6.9-7.1mmol/L,餐后2小时血糖12.0mmol/L左右。现症见:口干、口渴,咽干,双眼肿胀感,疲乏无力,晨起胃脘部胀满不适,纳差,夜休差、入睡困难,大便调,小便色黄。舌暗红,苔白厚,脉弦滑。既往有“脂肪肝”“胆囊息肉”病史。辅助检查:空腹血糖(静脉血):7.2mmol/L,餐后2小时血糖12.0mmol/L,糖化血红蛋白(色谱法):6.5%。本案由肝胃郁热导致,治疗当以滋阴清热,疏肝和胃为法,方选小柴胡汤化裁。

处方:北沙参15g,醋柴胡10g,姜半夏10g,甘草10g,麦冬15g,玄参20g,牡丹皮15g,白芍15g,厚朴10g,盐知母15g,郁金15g,黄连10g,12付,每日1付,水煎400ml,分早晚餐后30分钟温服。嘱患者:按时服药,监测血糖,清淡饮食。

二诊(2019年03月25日):患者诉空腹血糖5.5-6.4mmol/L,餐后2小时血糖6.0-10.0mmol/L,口干、口渴较前减轻,咽干好转,双眼肿胀感较前缓解,疲乏无力减轻,胃脘部胀满改善,食欲转佳,夜休好转,二便调。舌暗红,苔白厚,脉弦滑。效不更方,上方去麦冬、玄参,加薄荷、桑叶、砂仁,继服6付。

三诊(2019年04月04日):患者诉空腹血糖5.6-6.7mmol/L,餐后血糖6.1-9.1mmol/L,上述症状均较前明显缓解。舌暗红,苔白腻,脉弦滑。在上方基础上去掉桑叶,加盐知母,继服6付。

1月后随诊患者上述症状均消失、血糖控制平稳。

按:《黄帝内经》中有云:“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说明人在四十岁后,阴气逐渐亏虚。本案患者年过四十,阴液本虚,以及消渴病亦煎熬阴液,阴液亏虚,则口干、口渴、咽干;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气亏虚,无法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禀水谷之气,故疲乏无力、精神欠佳;胃主受纳、腐熟水谷,胃气不和,则受纳受阻,故纳差食欲减;脾胃为气机升降之枢纽,脾升胃降功能障碍,则胃脘胀满不适;目为肝之官窍,目之清明与肝密切相关,若肝血不足则目视不明,若肝火亢盛则双眼干涩、肿胀不适,正如《灵枢•天年》中所言“人生十岁,五脏始定,血气已通,其气在下,故好走……五十岁,肝气始衰,肝叶始薄,胆汁始减,目始不明”。阴虚则虚火上炎,扰乱神明,而心主神明,故睡眠差。热趋下焦,则见小便色黄。脉证合参,辨证为肝胃郁热证,治以滋阴清热、疏肝和胃为主,方选小柴胡汤化裁。方中醋柴胡疏肝抑木以健脾,推陈致新,清除邪热。该患者口干、口渴、咽干,阴虚津液亏虚症状表现较明显,故于方中加入北沙参、玄参、麦冬、知母以增强滋阴清热之功;大队滋阴药恐滋腻碍胃,故予姜半夏、厚朴行气和胃,且厚朴能下气而除胀满;黄连清心胃之火,安神和胃;丹皮、白芍清泻肝火,柔肝缓急;郁金醋制以行气解郁且能清心凉血;生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诸药合用,共奏滋阴清热,疏肝和胃之功。二诊时患者仍双眼肿胀感,故于方中加入薄荷、桑叶引药入肝经,以清肝明目、利水消肿。

2、瘿病案肝肾阴虚案

初诊(2014年3月26日):黄某,女,30岁,干部,陕西西安人。以颈前肿大、手抖1年为主诉就诊。患者1年前出现颈前肿大、手抖、心烦,在外院诊断“甲亢”,曾先后口服“甲巯咪唑片”、“丙硫氧嘧啶片”等药物后白细胞下降明显,不能继服西药治疗,故要求口服中药治疗。症见:颈前肿大,心烦,无明显心慌,手抖,纳食可,夜休可,大便干,1-3次/日,小便调。舌尖红,苔薄白,脉弦。辨证为肝肾阴虚所致的瘿病,治当补益肝肾,滋阴降火,方用北沙参小柴胡汤加减。

处方:北沙参15g,麦冬15g,五味子10g,柴胡10g,姜半夏10g,黄芩6g,甘草10g,厚朴10g,炒白术15g,玄参20g,生地12g,郁金15g,7剂,日1剂,水煎服。

二诊(2014年4月3日):服药后手抖减轻,仍觉心烦。舌尖红苔薄白,脉弦细。上方加竹叶6g、青皮6g。继服7剂。

三诊(2014年4月11日):颈前肿大减轻,手抖减轻,心烦好转。夜休差。舌淡苔薄白,脉细。原方加煅龙齿、煅牡蛎各30g以平肝潜阳,继服7剂。

按:高老认为本病发生主要与先天体质因素、饮食水土失宜以及气、火、痰、瘀关系密切。由于素体阴虚,饮食失宜,情志失调而致肝旺克脾、脾不运化,疏泄失常,气机郁滞,气郁化火,津烁痰结,痰气交阻,壅结于颈前而成瘿瘤;气凝日久,使血行受阻而产生血行瘀滞;病久则阴亏气耗,气阴两虚。其病位在颈前,与肝关系最为密切,与心、脾、肾三脏有关。治以补益肝肾,滋阴降火。方用北沙参小柴胡汤加味,加生地“滋水涵木”以滋阴降火,加龙齿、煅牡蛎以平肝潜阳。高老认为辨证准确是治疗的关键所在。瘿瘤的辨证首先要明确标本,即紧抓阴虚为本,气、火、痰、瘀为标这个基本病机;其次,要辨病情轻重、病程长短、脏腑偏重。养阴清热、解郁化痰是治疗本病的基本治则。

3、胃痛肝气郁滞胃失和降案

初诊(2013年4月12日):杨某,女,40岁,干部。以胃脘胀痛1月余为主诉就诊。患者近1月出现胃脘胀痛,做胃镜检查示:浅表性胃炎,十二指肠溃疡。症见:胃脘胀痛、痛连两胁、胸闷嗳气、喜叹息,口粘,口臭,无泛酸,心烦急躁,乏力,背凉,大便秘,小便调,舌质略暗,苔白厚,脉沉弦。诊为肝气郁滞,胃失和降,治以疏肝理气、调和气血、和胃降逆,方用柴胡疏肝散加味。

处方:柴胡10g,白芍15g,枳壳15g,川芎15g,陈皮10g,香附6g,姜半夏10g,炙甘草10g。7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服,每服200ml。

二诊(2013年4月19日):胃脘胀好转,口粘、口臭、心烦急躁均减轻,无泛酸,精神好转,大便通畅,舌质略暗,苔白厚,脉沉弦,上方加厚朴10g,砂仁3g后下,继服7剂。

三诊(2013年4月30日):患者胃脘胀痛,口粘,口臭等症均大减,纳可,二便调,舌质淡红,苔白稍厚,脉沉弦。效不更方,继服上方14付,并嘱其调畅情志,节制饮食。

按:高老认为肝胃之间木土相克,本病的发生多与情志不遂,肝失疏泄有关,其病机为肝气郁滞,疏泄失职,横逆犯胃而痛。临床多见胃脘胀痛、痛连两胁、胸闷嗳气、喜叹息等;另一方面,脾气的升发,胃气的通降,都有赖于肝气的疏泄条达。脾胃同居中焦,脾气主升,胃气主降,共奏受纳运化之力,然使脾胃之气升降自如者肝也,所以肝之疏泄失常,不仅出现肝郁之胁肋胀,而且还出现胃脘憋闷、疼痛、嗳气、恶心、腹痛、腹泻等肝胃不和及肝脾失调的症状。若肝郁化火,灼伤胃阴,则胃阴不足,络脉失养,而致胃脘疼痛;或肝郁气滞,胃络瘀阻,导致血瘀气滞之证。故临床多应用疏肝理气药物,以柴胡疏肝散为基础方加减。方中柴胡苦辛之味,归肝胆经,条达肝气,疏肝解郁,为君药。《滇南本草》:“能行肝经逆结之气”,《本草经百种录》曰:“柴胡,肠胃之药也。《经》中所言治效,皆主肠胃,以其气味轻清,能于顽土中疏理滞气,故其功如此。天下惟木能疏土。”香附能疏肝解郁,行气止痛。王好古曰:“凡气郁血气必用之”。陈皮性温,味辛苦,入脾、肺经,具有理气、调中、燥湿、化痰的功效,常用于治疗胸腹胀满、不思饮食、呕吐秽逆、咳嗽痰多等症。两者共为臣药,助柴胡疏肝理气解郁。枳壳长于宽中除胀;川芎行气活血,《本草经》称:“川芎,其性善散,又走肝经,气中之血药也”;白芍柔肝止痛,与柴胡相伍,补肝之体,助肝之用,疏肝而不劫阴,养血以利疏肝,常加半夏、厚朴、砂仁等燥湿和胃之品。全方共达疏肝理气,调和气血,和胃降逆之功。

4紫斑—肝火旺盛、血热妄行案

初诊(2019年10月29日):吴某,女,84岁,离退休人员,陕西西安人。以“双下肢皮肤出现紫斑1年,加重半年”为主诉就诊。患者1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双下肢紫红色瘀斑、斑点,压之不褪色,抚之不碍手,于西安交大二附院就诊,考虑为“过敏性紫癜”,给予抗过敏及局部药物外敷(具体不详)治疗后,症状无明显改善。半年前上述症状加重并伴有局部皮肤红肿疼痛,为进一步明确诊断遂于西京医院就诊,行皮肤组织病理切片活检提示(未见原报告):白细胞碎裂性血管炎,予以对症治疗,患者症状未见好转。患者病情反复,发作频繁,现症见:双下肢大片紫红色大小不等的瘀斑、瘀点,颜色鲜红,压之不褪色,局部皮肤肿胀,剧烈疼痛,伴头晕、心烦口渴,胃胀、胃痛、反酸、烧心,大便正常,小便色黄,食纳可,眠差,多梦易醒,舌红,苔黄,脉弦数有力。辨为紫斑(肝火旺盛、血热妄行),治疗以清热泻火、凉血止血为主,选方为龙胆泻肝汤加减。

处方:龙胆10g,车前草15g,当归10g,生地黄15g,盐泽泻10g,柴胡10g,甘草10g,丹皮15g,赤芍15g,厚朴10g,黄芩10g,川牛膝15g,中药6剂,每日1剂,分早晚饭后30分钟温服。

二诊(2019年11月5日):患者局部皮肤肿胀、疼痛有所缓解,双下肢仍可见片状分布紫红色瘀斑、瘀点,夜休改善,仍胃胀、烧心,胃痛、反酸有所减轻,大便正常,小便色黄,舌红,苔白,脉弦数。上方,患者胃胀烧心,湿热阻滞中焦脾胃,故去黄芩、牛膝,加砂仁6g、竹茹10g,用以行气除湿化痰。继服6剂。嘱患者:清淡饮食,情绪放松。

三诊(2019年11月12日):双下肢紫斑较前减轻,未见新发出血点,皮肤干涩不荣,胃胀减轻,仍反酸、烧心,食纳可,夜休可,二便调。舌红,苔白,脉弦数。上方去砂仁,加生姜10g、盐知母15g,继服6剂。

四诊(2019年11月19日):双下肢紫斑进一步减少,颜色变暗,皮肤干涩不荣,乏力,偶有头晕,食纳可,夜休可,舌暗红,苔白,脉弦细。依据患者四诊合参资料,调方为四物汤加减,处方:生地黄12g,白芍15g,当归15g,川芎10g,党参15g,砂仁6g后下,厚朴10g,紫草15g,茜草15g,牡丹皮15g,地骨皮15g,龙胆6g,继服6剂。

五诊(2019年11月26日):双下肢瘀斑、瘀点逐渐消退,疼痛消失,乏力减轻,纳眠可,二便调,舌暗红,苔白,脉弦细。患者热已消退大半,以气血两虚兼血瘀为主,故去党参、牡丹皮、龙胆,加丹参20g、生姜10g、川牛膝15g,继服6付。

六诊(2019年12月03日):患者病情平稳,未见新发出血点,皮肤留有色素沉着斑,斑色淡暗,效不更方,继服上方6付以巩固之。并嘱患者畅情志,清淡饮食,注意防护,避免受凉。

按:传统中医学认为本病是由感受外邪、情志过极、饮食不节、劳倦过度、久病或热病等多种原因所导致,将病机归结为火热熏灼、迫血妄行,气血亏虚、血溢脉外两大类。裴老师认为治疗该病应注重分期论治,平调人体脏腑气血阴阳使之正常运行,以达彻底治疗疾病的目的。

本案患者急性发病,基本病机为肝火旺盛、血热妄行,故用龙胆泻肝汤加减以清肝泻火,凉血止血。热盛伤阴,导致阴血亏损,加之病久出血过多,营血虚滞所致,故当所处恢复期时,当调整治疗方向,以补血活血为主,选方为四物汤。裴老师指出,急性发作期多因感受风热毒邪,或先天脾胃虚弱又嗜食肥甘厚味,致湿热内蕴,郁而化火,火热毒邪郁蒸肌肤,灼伤血络而发为紫癜。正如《诸病源候论》所言:“斑毒之病,是热气入胃,而胃主肌肉,是热挟毒蕴积于胃,毒气熏发于肌肉,状若蚊蚤所啮,赤斑起,周匝遍体”。《金匮要略》有云“风伤皮毛,热伤血脉……热之所过,血为之凝滞”,表明热盛灼伤血络,血不循经而成瘀血,瘀血留滞,阻碍脉络,湿热瘀毒相互搏结,合而为患,而发本病。

此外,现代人群因工作、生活等各个方面压力较大,常使人产生焦虑、抑郁、情绪低落等表现。裴老师认为五志过极皆为热,情志不畅首犯于肝,肝郁化火,火热炽盛,火热之邪灼伤脉络,迫血妄行,渗于皮下,故可见皮下瘀斑、瘀点,故该病在急性发作期治疗以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为法,故选用龙胆泻肝汤以清肝泻火,丹皮、赤芍用以清热凉血,川牛膝引火下行,厚朴以顾护中焦脾胃。恢复期多见于疾病中后期,因病久耗气伤阴,脏腑失养,气血化生乏源,演变为气血两虚兼血瘀证,加之久病血热,故后期治疗多以补血养阴、凉血活血为主,故用四物汤以补血养阴,病久阴虚血热,故仍加龙胆、丹皮、地骨皮等清热养阴之品,加紫草、茜草以清热凉血止血,瘀血不祛,新血不生,不能濡养四肢肌肤,故当用川芎、丹参等活血通络,气能行血,用少量党参补气以推动血脉流通,最后用厚朴、砂仁防止滋腻之品碍胃运化。全方补中有疏,一补一疏,内外兼顾,诸证悉除。

5、绝经前后诸证—肝肾亏虚、阴虚火旺

初诊(2019年10月14日):强某,女,54岁。患者以“潮热、出汗、烦躁、失眠4年余”为主诉来诊。现病史:患者近4年来反复出现潮热,出汗,烦躁易怒,失眠,口苦,偶有心慌、胸闷、气短,胃脘部嘈杂,纳可,大小便正常。舌红,苔白厚,脉弦滑。本案由肝肾亏虚、阴虚火旺所致,治疗当以滋肝益肾、养阴清热为主,方选丹栀逍遥散加减。

处方:柴胡10g,当归15g,白芍15g,白术15g,甘草6g,牡丹皮15g,焦栀子6g,郁金15g,知母15g,黄芩6g,川芎10g,12付,日1付,水煎400ml早晚饭后温服。嘱患者:畅情志,调饮食,勿劳累。

二诊(2019年10月28日):患者诉服药后偶有潮热、出汗,睡眠可,烦躁易怒减轻,胃脘部嘈杂稍减轻,纳可,大便不太成形,小便正常。舌红,苔白厚,脉弦滑。守方去牡丹皮、焦栀子、知母、黄芩,加姜半夏、厚朴、玄参、黄连,继服6付,不适随诊。

1月后随访患者上述症状均消失。

按:绝经前后诸证是指妇女在绝经前后,出现烘然而热,面赤汗出,烦躁易怒,失眠健忘,精神倦怠,头晕目眩,耳鸣心悸,腰背酸痛,手足心热,或伴有月经紊乱等与绝经有关的症状。本病证候参差出现,发作次数和时间无规律性,病程长短不一,短者数月,长者可迁延数年以至于十数年不等。相当于西医学的“围绝经期综合征”。本病的主要病机为肾阴阳失调。本案患者年逾七七,正是冲任二脉虚衰,五脏功能衰退,气血阴阳失调之际。正如《素问•上古天真论》云:“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肾阴渐衰,阴血不足,难以涵养肝木,肝阳偏亢,虚热内扰所致。阴虚生内热,则出现潮热、出汗;肝阴不足,导致肝失疏泄,情志失调,则烦躁易怒;火热上扰心神,则失眠。本案患者辨证为肝肾亏虚、阴虚火旺之证,治疗当以滋肝益肾,养阴清热为主,方选丹栀逍遥散加减。方中牡丹皮、焦栀子、黄芩以清热凉血以养阴;知母入肾经,清虚热,退潮热;川芎、郁金透达木郁,加之柴胡善能调达肝胆,升发火郁,相合成方,符合木郁达之之法。服药后患者症状均较前明显减轻,仍有胃脘部嘈杂不适,故二诊时于方中加入健脾理气之药以顾护胃气,加入黄连以清心安神,正如《本草分经》中所言:“黄连一味,入心则泻火,镇肝凉血”。诸药合用共奏滋肝益肾,养阴清热之功。药尽肝肾之阴得滋,虚热悉去,诸症皆瘥。